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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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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天还未大亮的时候,花天珠就已醒来了,她身上盖着一件厚披风,乌黑亮泽的长发如瀑散下,整个人却如悬浮在空中般横在房间正中央。

    仔细看时,才发现链接两根横木的是一条如鞭一般纤细的绳子,小姑娘闲适的躺在其上,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既可以锻炼平衡、又能够加深内力的睡眠姿势。

    她翻了个身,眼睛正朝着紧闭的窗户,忽然脚跟抵了一下细绳上,上半身径自飘然而起,下一刻已端坐在半空的细绳上。紧接着,她长袖一甩,后单手吸回,窗户便咔的一声向两边打开,尤带着几分凉意的空气探入屋内,却也吹散了一夜的闷气。

    小姑娘眼睛半闭轻吸了口气,余光瞥到薄雾后的一道人影,她扭头看去,冷不丁便对上一双漆黑的双眼,似乎已看了她许久,但那神色中没什么情绪,十分平淡。

    小姑娘惊得有些不稳,身下的细绳也跟着动作晃了晃,待看清对面之人后,小姑娘才笑着挥手,“庄主也这么早?”

    她昨晚睡得早,今天便起得早,一睁眼房间里都还是暗着的。若是往常,她一定还要再躺一会儿,不过想到快要回到无垢山庄,她心情极好,就开了窗透气。

    未想连少主竟要更早些。她也不觉得奇怪,连管家早先说过,连少主有晨起练剑的习惯,只是冬天太冷,她那时走敢走出房门已是中午,从未见过罢了。

    连少主原本如深潭般静止的眼神似乎微微一动,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,好长时间才淡淡的回应了一声。他垂下眼,接着伸出一直负在身后的手臂,沉稳地合上窗户,只是分明这般简单的动作,若是细察之下,必然会发现对方做来,竟微有几分僵硬。

    烛台和食盘早已十分冰冷,几乎和窗外是一样的温度,连少主发冠束起的乌发冰冷的贴在身上,衣服也微微潮湿,显然不止在窗口了一两个时辰,至于今日是否晨起练剑,更是无稽之谈。

    他从昨夜等到今晨,若有异动,定然不会逃脱他的视线,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,对方从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。

    小姑娘十分聪慧,该是能想到从杭州城外这片密林入手,身佩玉璧再穿过小片密林,回家的可能起码有七分,她倘若真想走,必定不会放弃昨晚这个机会。

    毕竟再过几日就要回无垢山庄,姑苏距离杭州城外,还是有一段距离的。

    她不是一直想家的吗?

    路就在眼前,为何连试一试也不曾?她明知无垢山庄眼下似乎已被朝廷中人盯梢,颇多外患,不尽快离开极可能被卷入麻烦中,或许这一次回去,麻烦便已开始,卷入了,再想脱身才更难了。

    她为何还不走?

    连少主心中思索许久,平静的走回桌旁,冷眼瞧了瞧那托盘——除去定了型的糕点,昨晚的热汤和小菜已不复初时模样,僵硬的摆在盘中,却仍可见搭配精美,想是费了一番心思的。

    他依桌而坐,手指自然地执起碗筷,悠然的品用过一番,并不在意那已失了七八分的口感。

    世家子弟大都自小娇养长大,不至于注重口腹之欲,却从不曾吃过隔夜饭,连少主心中不以为意。他在酒席中举止优雅平日里似乎也华服美食,但倘若在野外,只食干肉糠菜也面不改色,轻易咽得下。

    或者再往前十年,庄主和庄主夫人还在时,他若哪里做的不好,饿肚子也时常有之,连少主淡漠想道。

    何况他觉得,人在进食的心态不同,口味自然也不同。这凉掉的清汤小菜,比沈家宴上的山珍海味也要好得多。

    仿佛作息颠倒过来,以往练剑后沐浴更衣再下楼用饭的少主,今日沐浴后却不曾下楼,只叫小二将昨晚空了的托盘碗筷端下,便在房中打坐调息,待众人吃饱喝足做好准备,就要上路。

    周十三牵出马匹,他的性格跟谁处一段都亲,对这匹从四岁就跟着他的马尤其爱护,亲昵地伸手蹭了蹭它颈上的棕毛,周十三忽然抬头看了眼二楼,纳闷道:“老七,你说今日少主这是不准备吃早饭了吗?”

    “应该是了,少主大概还不饿。”褚七看他一眼。

    “少主一般都这个时间用饭,能不饿?我看是花姑娘将少主口味改了,吃不下客栈的早点,你看昨晚的托盘上都是空的。”周十三挤挤眼。

    褚七停了一下,认真的看向他,皱了下眉,“你想说什么?”

    周十三也收起表情,叹口气,“花姑娘本事极大,各处皆好,虽留在山庄中,却不爱不参合事务。反而更像是借住一段时日。我虽不如你们想得多,但总有感觉,她是有离意的。我是觉得,少主以往从未显露出什么喜好,如今却总对花姑娘表现的十分特殊,万一有一日……人走了。”

    褚七望着他愁了一脸,含笑说:“你想的不错。”他迟疑了一下,“我也看出花姑娘有离去之意,只是你我都看到的,你认为少主就看不到吗?”

    人是少主带回来的,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,少主该比谁都清楚,或者说,那小姑娘有离开之心,少主比任何人都知道的更早,从六年前选中少主亲卫后,他就觉得少主多智如妖,不论自己人还是对手,都可料定先机,有这样的主人是幸运也是不幸,因为根本用不到手下多费口舌。

    周十三:“……”

    褚七摇了摇头,“不打紧,你能想到已算不错了。”

    周十三似乎完全没有被安慰到。

    褚七搬了两个小马扎在马车边,和周十三两个一左一右坐上去。还是一大早,杭州城外人马不多,住宿的也没几个,无垢山庄一行人走后,密林外就幽静下来。

    马车晃动着行在路上,来一趟又走一趟,一人未少。监察司的人似乎消失了,经过两次失败的刺杀,大约终于明白过来无垢山庄代表的力量,开始换了策略,长期蛰伏起来。

    花天珠回到庄中安静的待了一阵,又酿起了百花酒,姑苏城中也有不少酒巷的,小姑娘不好喝酒,却好酿酒,因为她父亲偶尔会饮几杯,当然更嗜酒如命的还是她师父。

    只是此时能有空闲尝一尝新酿成的酒水的朋友,也只有连少主了。当然。连管家自然不会告诉小姑娘,若非他特意提起,整日不见人影的连少主,原本也是没有空闲的。

    年轻的庄主好像永远也忙个不停,也是该和女孩子说说话,放松一下。连管家笑眯眯望了望抱着酒坛子踏进庭院的小姑娘,安心地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春日里还泛着几分凉意,似乎刚沐浴过的连少主还散着长发,发上的水珠落入白色单衣微微泛着湿意,只外披一件闲适的广袖长袍。

    “坐。”连少主唇间含笑,看上去心情十分不错,他随手将一只玉杯摆在少女跟前,看着她将坛中酒水倒入酒壶中,又用酒壶为自己斟满一白玉杯,杯中酒液确实与坊间买的不同,轻轻一嗅便有种酿制的花香味。

    虽不知酿就过程,但也知十分不凡。

    他看了一眼,便一口饮尽,只觉十分温和清冽,又满喉清香,却是从未品过的一种酒,他赞了一句,忽的问道:“为何请我喝酒?”

    “听闻少主手下有几处酒坊?但只酿的烈酒,价钱不高,大都供应远胡地区?”花天珠想了想。

    “确是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这其中的利润也十分不错。我想说的并不与其冲突,百花酿活血养气,暖胃辟寒,属药酒一类,更难得气味芬芳。若从这几处酒坊中,辟出一处来酿酒这种百花酿,不知庄主以为可能送往琼都?若是以此来联络琼都贵人,更能起奇货可居之效。”

    “贵人?”

    “那人助你一次,却不知能否助你两次,监察司虽是朝中御史掌管,但若论能够压制监察司的人,琼都还是有不少的。”论交官场结合的交际水平,倒是没有比花家更有经验的了。小姑娘徐徐的道,这时发现连少主认真的注视,终于还是实话实说的叹道,“我近日发现庄外有些奇怪的人,想是没什么好意,生怕又是那些黑衣人,想必庄主也早已发现了罢。”

    连少主笑了一声,给她斟满一杯百花酿,“所以你这两日,思前想后,便有了这样的法子。”

    “这世上就有那般好酒之人,你若给他市面上没有的,千金也难换的酒,他必会念你一个好,倒时也会帮你一把。”她推了推酒杯,“我一杯便醉,还是不喝了。”

    连少主失笑,“你自己酿制后都不曾尝过?”

    “以前尝过的……”小姑娘迟疑。

    连少主眼中一深,“为何不再尝一尝?在这里酿酒,应是你第一次。”

    “味道莫非会有变?”小姑娘好奇的看了看酒盅,轻嗅了嗅。

    她并非第一次酿酒,这一次手感还是不错的,想了想,她还是尝了一下,冰凉的百花酿顺着舌尖温温和和的流入喉中,十分甘醇,只是这酒后劲不小,只觉得那口酒味道更浓了。

    对面的人看着她喝过一杯,竟也跟着对饮起来,过了许久,他才轻轻地,仿佛在梦里说话般,问道:“你既已为无垢山庄考虑了周全,准备何时回去?”

    小姑娘酒量太浅,已有几分醉意,她蹙了下眉,想了好久才似乎明白对方问的什么,“回去?庄主也已猜到那玉璧可带我回去?”

    她说完点点头,反应并不大,甚至认为对方能猜到才正常,于是很快说道:“本想快一些的,但你如今这般处境,我自然要留下帮你的。待监察司的事情一了,我便走啦。”

    连少主看了看她,只觉得喝醉的人,头脑总不会这般清晰,他沉默一下,“你……可是醉了?”

    “还不曾。”小姑娘摇摇头,肯定道:“我体质偏寒,虽然喝一杯酒要醉,但醉得十分慢……我若真的醉了便是睡着了,不必问,自然能看得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你的好意,我心领了。”连少主缓缓说道,他手指按在桌上轻点一下,又接着淡淡道:“只是你与此事没有半点牵连,不必留下。”

    “庄主。”小姑娘站起身。

    “你我清算一下,你将我从林中带出,你借我一件披风,若没有庄主,饥寒交迫我便能侥幸活下来,也要去了半条命。”她点着手指清算,“另外半条命在关中的那一晚本该没了,我是如何恢复过来,庄主莫非不知?”

    连少主不发一言,只觉得有趣,这世上记得清恩情的向来只有施恩人,到她这里却反了过来。那洞中的武功和短剑,她都忘了干净?

    “倘若你我不过点头之交,我必然不会多管,但并不是的。无垢山庄的人都是我的朋友,更何况庄主更对我有恩,”她眼中含笑,“此事一日不过,我便陪你一日,你叫我走,我也不肯走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陪我?”连少主说出这句话,心中分明有些感到可笑,有些不知从哪里来的片刻悲凉,也有一些更为陌生的情绪……他神色莫名地望着杯盏。

    只是再无人回话。

    他低下头,见白衣小姑娘已抱着石凳软在一旁,一只手还下意识搭在额头上,仿佛晕得很,当真应了那句醉了便睡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