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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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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梦里面太冷,有一双熟悉的手一遍一遍撕裂她的心脏,好痛,好痛。

    恍惚中头顶强烈森森的白光一盏一盏晃过,她被移来动去,面前晃过许多张人的脸。

    穿白大褂的,陌生的一张一张,最后是那张她惧怕的再也不想看见的英俊面庞,沉沉地,没有表情,锁眉注视她。

    嘣——

    “张青,太太醒了,去叫医生。”

    顾爽爽缓慢睁开眼缝时,听见身侧低沉透着浓浓沙哑的男声。

    入目一眼的苍白,消毒水的味道刺鼻,眼珠缓缓动了动。

    头顶一张放大的男人脸。

    和梦中一直注视着她压迫着的那张沉沉的脸重合。

    涣散的视线慢慢一点一点回温,顾爽爽看清楚了,身侧双手插着西裤口袋高高伫立,皱眉俯视着她的男人。

    五官深陷疲惫苍白,他的眼神仔细地盯着她,游移在她脸上。

    四目怔怔相对,被病房门开的声音打断。

    好几个医生鱼贯而入。

    顾爽爽躺着,眼珠垂得迟钝而艰难,看到张青秘书跟在医生们旁边进来。

    主治医生拿冰冷的东西摁到心脏位置,又掀她的眼皮,看她的舌头,还测量了血压,然后吩咐身后住手:“把病人的脑电图拿给我。”

    身侧一直沉默的高大男人,一条手臂从西裤口袋里出来,看了她一眼,转过身往病房门口走。

    主治医生跟过去。

    “什么情况?”

    “沈先生,您太太昏迷十二小时内醒来,目前情况还算稳定。三楼高空跳下,精神状态肯定受影响,另外她的身体,轻微脑震荡,肺部伴有感染,需要住院治疗。”

    医生走后,男人在门口站定了一会儿,折身走回来。

    顾爽爽睁开了眼睛,脑袋很沉,没办法思考什么,目光呆滞孱弱地盯着白色的房顶。

    她的呼吸很虚弱,稍微重一点肺部就刺痛,因此淡淡的眉目痛苦的皱着。

    沈墨城走到床前,男人笔直的长腿抵着床沿,微微垂颈,看着病床上面目惨白呆滞的女孩。

    他伸手,修长的手指插进她发间,她的脑袋上裹着纱布,跳下去时磕到了湖里的石块,后脑勺挫伤。

    顾爽爽感觉到那只温凉的大手在她脑袋上轻轻地动,继而他的拇指抚上她的眉间,指腹稍微粗粝,磨平她眉间的纹路。

    她现在是动不了,如果能动,会推开他。

    沈墨城拧起疲惫深锁的眉宇,见她目光一直在房顶,并且苍白小小的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。

    男人坐下来,大手从她头顶放到她冰冷的脸上,皱眉问:“感觉怎么样?哪里痛?”

    顾爽爽眼睛有点刺痛了,慢慢闭上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,那只手离开她的脸。

    顾爽爽稍稍能呼吸时,那只离开她脸的手却握住了她的手。

    她没法动,可她感觉到身躯里血液都似乎僵住。

    男人大手温温地握了握她的惨白五指,坚硬身躯朝她附过来一点,另一手抚摸她的额发,声音略沉:“怎么不说话?”

    顾爽爽再也受不了,不得不睁开眼睛,蠕动干冷的嘴唇,发出久未说话的嘶哑声音。

    “我累了。”

    她重新闭上眼,展露给他病痛中的睡颜。

    身旁男人点了下头,深黑冒着血丝的一双眼眸凝视她,眼底似乎闪过复杂,带着审视。

    “睡一会儿,我就在这。”

    顾爽爽艰难的扭动脑袋,身躯在剧痛中缓慢侧过,略背对他。

    小口小口伴随痛苦地呼吸着,紧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手还被他握着。

    渐渐地,意识迷离,陷入昏睡。

    不知道什么时候,病房门有动静,来人声音急促,“沈先生,陆小姐出手术室了……”

    顾爽爽辨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,但身后手背上的那只大手松开了。

    然后她听见脚步离开的声音。

    其实没感觉了。

    第一次,第二次,第三次,他离开她,抛下她,朝向另一个女人。

    她挺傻吧,脑袋不够想事,所以活的滑稽。

    找寻猜测那么多遍他的前妻,竟然就在身边,以她半个朋友的身份,与她熟识已久。

    他到底是存着怎样的一份心态周.旋在两个女人之间的呢?

    来去自如,隐藏极好,是因为她太过好对付?

    还是因为这个男人本质太过深沉恶劣?

    她没有那么成熟的心,她的心很小很幼稚,装的都是简单,眼睛美好,愿意看到的一切都是美好。

    突然发现生活的这个世界如此恐怖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,要受到剜心剔骨的痛。

    生活像一场美梦,又像一个恶魔,让她在笑得最幸福的时候摔坠深渊,苏醒的时间都不给她。

    一夕之间,毁了她对这个世界抱有的所有童真,被迫长大。

    长大,原来那么,那么的痛苦。

    有一个叫顾爽爽的女孩,她的脸上再也不会有天真快活的笑容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身体从低烧到高烧,浮浮沉沉,意识总是不太清醒。

    昏睡没日没夜,其实思维和听力多数时候都算明朗,只是,她不愿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连着三日过去,她的低烧总是不退。

    不得不睁开眼睛的时候,是医生来给她检查身体,护士输.液。

    守在床边的男人并没有时刻不离的守在床边,三天里离开数次,每次时间不定。

    顾爽爽没有留意。

    护.士负责的喂药被他抢夺,那成为沈墨城和她唯一默然的交流。

    男人脾气很不好地问过医生,我太太为什么不说话?眼神涣散,是否颅内有积水?

    医生战战兢兢给予回答:“沈先生,太太的颅内情况无异常,不愿说话可能和跳水受惊有关,也可能和太太的情绪……”

    沈墨城面目沉冷,拧眉摆手。

    医生不说了,出去了。

    顾爽爽接过男人白皙宽厚手掌里的药,喂水吞服。

    在那双有力的臂膀搀扶下,安静躺好。

    男人的手臂在她温热的脖颈处不离开,拇指的薄茧来回摩挲她苍白的肌肤,高大身躯俯在她上方,顾爽爽的眼底大片阴影。

    光线极暗,她还是能看清他的眼神,沉冽,似乎没有耐性了,眉宇有遮不住的一点戾气,那么看着她。

    男人干燥带着寒气的薄唇似有蠕动,想说什么,终究薄唇紧抿,视线盯着她,复杂幽深冷硬,一字不言。

    两人之间如履薄冰。

    只差一点火,薄冰彻底碎裂。

    他不提陆熙离。

    顾爽爽就不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