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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0章 宫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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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从前宫中赐宴,虽高贵妃得宠也压不过皇后去,总是皇后坐在首座。如今李皇后不独不出来,反倒叫代掌宫务的昭贤妃坐了首座,连着高贵妃也叫她压了下去,想及皇后得病要静养是假,实情是得罪了昭贤妃叫乾元帝禁足了的传言,一时间诸命妇脸上神采各异。

    唐氏身为护国公夫人,也在外命妇中,看着上头的昭贤妃头戴九翚四凤冠,玉带衮裳,清华端贵,言笑间容光照人,想着女儿在椒房殿中病得两腮都凹了进去,才三十多岁,已是脸色蜡黄,两鬓竟已见了银丝,一时间心痛如绞,只将牙关紧咬,这才没扑上去将昭贤妃这个贱人撕扯一番。

    不想玉娘在上首坐着,四下一看,正瞧见唐氏脸上僵硬只坐着不动,一口酒一口菜也不动,便不肯放她过去,故意道:“护国公夫人如何不用?是酒菜不和夫人胃口吗?”

    玉娘说话素来和缓轻柔,听在唐氏耳中却似针刺一般,脸上抽了抽,强笑道:“谢贤妃关切,原是老妇年纪大了,胃口不好,吃不得油腻的。”宫中都是温火膳,不是蒸的就是煮的,由御厨房送到席上,又是隆冬天气,早已半冷,,偶尔有些煎炸之物,也早半软,失了香脆,是以来宫中赴宴不过是份体面,再没人是冲着吃食来的,可玉娘身为一品贤妃,又代掌宫务,她开了口,护国公夫人也不好托大不答。

    玉娘听说,掩唇道:“倒是我疏忽了。”便吩咐与席中年五十以上的命妇一席送一品一品玉带糕去。又看唐氏身边跟了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,生得面目秀丽,两眼如杏核一般,度其年岁,怕是护国公李源的嫡长孙女,前护国公世子李彰武的长女李琅了,看她瞧向自家的眼光愤愤,故做不知,又问:“夫人身边的女孩子是哪个,好个模样儿。”

    唐氏见贤妃拉着自家说话,偏又不能不答,若是在这当口儿落了这位贤妃的面子,只怕回头受苦的就是阿媛,强笑道:“这是老妇的孙女儿,单名一个琅字。”又推了推李琅。

    李琅也知自家姑母与眼前贤妃的恩怨,虽是个温柔性子,可看着姑母凄凉模样,对着贤妃哪能不恨。这时听着贤妃问话,满心不愿答话,到底也知道规矩,只得离席走到玉娘脚前,恭敬拜下:“臣女李琅见过昭贤妃娘娘。”

    玉娘笑道:“抬头我瞧瞧。”李琅将头微微抬起,玉娘在她脸上扫了扫,就向身侧的陈淑妃笑道:“淑妃你看,怪道说侄儿像姑哩,这孩子倒是有些像殿下。”陈淑妃往李琅面上一看,也笑道:“眉眼儿是有些像。”

    玉娘又笑道:“原不知道护国公夫人带着你来,没备表礼,这个拿去顽罢。”说了从腕上摘下一对儿暖玉镯来,珊瑚双手接了走下台阶送在李琅面前。陈淑妃也赏了枝多宝簪下去,李琅双手接了复又拜谢,这才退回唐氏身边坐了。

    有长安大长公主仗着乾元帝姑母身份,笑道:“怨不得圣上使贤妃主理宫务,果然是个体贴周全的。”玉娘见是长安大长公主,也就微微笑道:“大长公主客气了。”长安大长公主虽有大长公主的身份,可母女两个都不得延平帝喜欢,且不说其生母至死都在才人分位上没挪过窝儿,便是长安公主择婿,延平帝也只替她看了个六品的朝议郎嫡出次子,婚后驸马倒是得了五品的驸马都尉衔,在京中权贵圈中,长安公主夫妇也没风光可言。

    到得永兴年间,长安公主成了长安长公主,这情形才好些,长安公主的嫡长子得了永兴帝赏的一个骁骑尉衔。如今成了大长公主,还是乾元帝唯一活在世上的姑母,自更有体面些。只是长安大长公主也是谨慎惯的,倒和从前没什么两样。看着高贵妃得宠,她肯与高贵妃说些好话儿,也不得罪李皇后,今日看着玉娘坐了首座,就又来与玉娘说话。

    因有长安大长公主开了这个头,下头的外命妇们奉承起玉娘来便爽气了,又有个陆夫人,其丈夫是光禄大夫,座次恰与马氏相邻,便笑着同马氏道:“贤妃真真好相貌好风度,也就夫人这样的,才能教导出这样的女孩子来。若不是我家儿子都成了亲,可真要问问夫人家里可还有女孩子没有。”

    马氏叫这几句夸得脸上要笑不笑,强笑道:“夫人夸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。”好在陆夫人也知道新贵承恩候不过是个商户出身,全靠着女儿才有今日,看着马氏这样局促,只当是她没见过世面的缘故,也不以为意。

    却不晓得马氏出来领宴前,才哭过一场,原是就在她同冯氏进宫领宴,月娘却是叫谢逢春,谢显荣父子两个强送上了车,由谢怀德送回阳谷城齐家去了。

    原是玉娘吐了口要谢逢春将月娘送回阳谷城去,谢逢春听说了玉娘的意思,倒是肯顺从玉娘,无如马氏苦求,月娘又闹,一时也狠不下心,只叫冯氏好好相劝,又同马氏道:“你也知道月娘性子,最不肯让人的,这京都一块儿砖头下来砸着十个,里头就有五个是官身,哪一日不留心,她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去。”

    马氏这里只是舍不得,只碍着玉娘做得了贤妃,她也不好拿着身份与玉娘说话,也不敢与谢逢春对上,却是好拿捏冯氏,先说是拘着月娘不许她往前头去,见不着人也就不碍的了;一会儿哭着说顾氏不慈,一忽儿说硬生生直叫齐瑱与月娘他们小夫妻分离,谢显荣这个当哥哥的心狠。

    见马氏这样,月娘如同得了尚方宝剑一般,啐了冯氏一脸,只扯着冯氏道:“你即这样贤良,连自家丈夫给小姑子房里塞人的事也肯成全,你如何不给大哥哥找几个姨娘?!这才叫真贤良!你不过欺负我好说话,这会子又怕我在这里碍了你们的事儿,所以要将我送回去,好叫那对女干夫银妇快活!”

    冯氏哪里听过这样的话,只气得手脚发抖,指着月娘道:“这也是你一个好人家女孩子说的话?”月娘只冷笑道:“我只会说,可不会做,我若是能做,也给我好大哥找几个小娘子来,看你还怎么得意。”冯氏虽也能言,可对着月娘这样蛮不讲理,也是开不出口来,眼中含着泪道:“我与你无话可说,你有话只与你大哥哥说去。”说了转身就走,一行走一行哭。

    月娘赶上几步,赶到门口,却叫守门的婆子堵住了,月娘只得冲着冯氏的背影喊道:“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,大哥哥不过是靠着奉承那个狐媚子才得了官儿,快别到我眼前来摆官太太架子!”说到这里眼中簌簌落下泪来,想起当时齐瑱听说玉娘要去采选,指谪谢逢春卖女求荣。月娘听不得有人说她父母不是,与齐瑱纷争起来,将才缓和些的关系又撕破了,而后渐行渐远,以至于夫妇相见如同陌路。如今看来,倒是齐瑱说得才是实情。她那个爹爹,靠着玉娘得了侯爷的爵位,又为着玉娘喜欢,连父女之情也不顾了,可不是叫人心寒。

    冯氏在月娘这里吃了气,在马氏跟前不好露出来,晚间谢显荣回来,当时就哭诉与他听了,又道是:“妾知道二妹妹从来瞧不上我,从前只嫌着妾家里穷,如今只怕更多嫌着妾是个教书先生的女儿,配不上你们侯门。”

    谢显荣将翠楼送与齐瑱,也自知对月娘不住,可月娘这几番闹腾将他些许愧疚之情磨得一干二净,又听冯氏转述的月娘那些全不成道理的话,脸上沉得滴得出水来一般,冷笑道:“她要是能笼着齐瑱,我便是要送一百个一千个人与齐瑱,看齐瑱要不要?她自己将丈夫逼得不肯见她,不独不思己过,倒要丈夫断子绝孙吗?”冯氏听着谢显荣这几句,擦了泪道:“老爷说得是。”

    谢显荣又说:“我原想着到底父女兄妹一场,我们这里热热闹闹要过年,也不好叫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,她即这样不知事儿,还是快些儿回家去罢。总是人家的媳妇了,我这当哥哥的也不太好管教。”说了衣裳也不换,转身出去就寻谢逢春说话。

    谢逢春正在宋姨娘房中,听着谢显荣找,知有要紧事儿起身要走,宋姨娘缠着不肯放,只说是:“有什么事儿大少爷不能明儿说呢?侯爷,我哥哥说的事儿,您倒是肯不肯答应呀。”

    却是宋姨娘之父兄将宋姨娘送与谢逢春做妾,便是看重了谢逢春的三女儿在宫中为妃,日后好借力的。如今这位谢三姑娘已晋为贤妃,更手握宫权,可说是连着皇后也要让她三分,怎么肯放过攀附的机会。只是到底宋怜儿是个妾,妾的家人是论不得亲戚的,宋家若要出头做生意,还要借着承恩候府的名头才好,是以宋柯便寻上了门来。